安尼姆的无尽旅途，国家队那股劲儿忽然要转去跳舞队了.

安尼姆站在更衣室镜子前 扯了扯国家队队服的领口 指尖还沾着训练场的橡胶碎屑 突然觉得这抹红色刺得眼睛发疼 教练昨天找他谈话时 茶杯里的枸杞在热水里浮沉 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思绪——"跳舞队那边缺个有爆发力的主舞 你觉得呢？"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 第一次在少年宫舞蹈班被选去跳《战鼓》 膝盖跪在木地板上的淤青还没褪尽 就被省队教练看中带去了田径场 现在倒好 又要从跑道转回舞台？这算什么？轮回？

镜子里的自己 锁骨处还留着前日400米接力时摔的擦伤 结痂的颜色像块生锈的勋章 隔壁舞蹈室的钢琴声突然漏进来 叮叮咚咚的 像他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在客厅乱跳时 碰倒的玻璃水杯

"安哥！教练找你！"队友的喊声撞在门框上 碎成几片 他应了声 却没动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线 那里还留着去年奥运会选拔赛时 缝补过的针脚 当时他以为那会是离领奖台最近的一次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汗酸 像块浸透的旧抹布 他路过多功能厅时 瞥见跳舞队的女孩们正在练转圈 裙摆飞起来像朵突然绽放的花 有个扎蓝头巾的女生突然踉跄 却立刻接了个漂亮的下腰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

他想起自己刚进国家队时 第一次在跨栏前卡壳 膝盖重重磕在栏架上 教练当时说："疼就对了 疼才能记住节奏" 现在倒好 跳舞队的节奏是踩在音乐点上 而不是起跑器

办公室里 教练的保温杯还在冒热气 "跳舞队教练看过你比赛录像 说你起跑那一下的爆发力 特别像他们要的主舞风格"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像在附和什么 他低头盯着鞋尖 运动鞋侧边还沾着田径场的红土

"你小子别苦着脸"教练突然笑出声 "当年你妈送你来田径队时 我还当她走错地方了呢 谁想到你跑起来像头小豹子" 安尼姆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想起妈妈总说 他五岁那年看文艺汇演 跟着《天鹅湖》的音乐转圈 差点撞翻供桌

回家路上 经过以前常去的舞蹈用品店 橱窗里挂着件暗红色练功服 领口绣着金线 像他小时候偷偷试过的那件 他站在橱窗前发了会儿呆 店主阿姨探出头："小安啊？进来坐坐？"

玻璃柜里摆着双旧舞鞋 鞋尖磨得发亮 阿姨说这是他十二岁那年比赛穿的 "你妈当时非要给你买最贵的 你说不要 非要穿这双磨旧的 说有感觉" 他摸了摸鞋面 绒布已经发硬 像块风干的记忆

手机突然震动 跳舞队教练发来消息："明天上午十点 试训 穿方便活动的衣服"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 突然笑出声 吓了隔壁卖糖炒栗子的大爷一跳

晚上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发愣 床头的奥运冠军海报已经褪色 上面的人他后来在电视里见过 退役后开了舞蹈工作室 他说这话时 教练正在给他膝盖贴膏药 药味混着汗味 在狭小的宿舍里发酵

他摸出抽屉里的旧MP3 里面存着小时候录的《红绸舞》 电池早就没电了 但按键按下去时 还是有沙沙的电流声 像他此刻的心跳声 忽快忽慢

第二天试训时 他故意穿了国家队队服 短袖后摆被风吹得鼓起来 跳舞队的女生们窃窃私语 他听见有人说："这身板跳现代舞肯定带劲" 主舞老师让他即兴发挥 他选了段田径场热身的动作 拉伸、高抬腿、小步跑 突然接了个空翻 落地时踩准了钢琴的最后一个音符

掌声响起来时 他看见蓝头巾的女生在对他笑 眼尾的亮片闪得像跑道尽头的镁光灯 教练在旁边鼓掌："就你了 这股子野劲儿 舞台上正需要"

回家的地铁上 他收到妈妈发来的视频 奶奶在院子里跳广场舞 音乐是《最炫民族风》 他把视频存进"秘密"文件夹 那里还存着他第一次跑进11秒的视频 两个画面在屏幕上重叠 像命运开的玩笑

晚上他翻出十二岁那年跳舞的奖状 纸已经泛黄 证书上的金漆掉了一块 像缺了角的月亮 他把奖状和奥运选拔赛的号码牌叠在一起 塞进抽屉最底层 那里还躺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 是去年生日队友送的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 照在床头的运动鞋上 他突然想起 跳舞队老师说主舞要戴脚环 上面挂小铃铛 他摸了摸脚踝 那里还留着跨栏时留下的旧疤 摸起来像道凸起的琴弦